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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寻梦环游记paro】干馒头(上+下完结)

又名寻羡环游记,英文名Xianxian,别打我_(:зゝ∠)_

看完电影就开了脑洞,结果拖到现在才有时间写。虽说是电影paro,但已经被我改得面目全非了……私设一时爽,逻辑火葬场。bug非常多,请大家当没看到……

【十分重要】【文中沿用电影设定:鬼界这天鬼魂渡桥回阳世和亲朋好友过节,第二天日出前会再次渡桥返回鬼界】【十分重要】

分上下是因为不歇气看下来的话感觉太长了……


正文:

<上>

魏无羡算了算,自己在这个地方也呆了快六七年了。

他生前被人奉为无上邪尊,万物有道,妖魔鬼怪就由他掌道。一提到魏无羡,谁不抖抖索索尊称一声夷陵老祖?

虽然走了邪路,但射日之征中云梦魏婴手执长笛操纵千万鬼将的恣意还是让不少年轻后辈十分向往,夷陵一带甚至有货郎小贩趁着天晴人多的时候哗啦啦翻开手里的纸册子,唾沫横飞道:“哎,这妖鬼之事,就没有祖师爷不知道的!魏无羡最新手稿,客官来一本?”

 

没想到作古之后魏无羡脸都被打肿了。

他虽可随意差遣妖鬼,却从未到过鬼界。如今自己也变成了轻飘飘一缕魂,才发现阴间和自己所想差异甚大。魏无羡只觉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看,处处朱阁绮户,车马如龙,繁华热闹得不带一丝儿阴湿气,只怕比阳世还要生机勃勃几分。

就是众鬼大多以骨架示人,甚不美观。魏无羡头几次喝酒,作陪的无不是骷髅架子,裹着锦绣绸缎,耳佩叮咚作响,渗人得慌。

见魏无羡迟迟不动酒,酒女歌女们都拿了尖细指骨掩嘴,吃吃笑道:“魏公子定是初来,还不甚习惯哩!”

但仔细一看,确确都是一副美艳骨头,不难想象生前卓绝风姿。

看多了骨头架子,也就习惯了。魏无羡虽可维持人间模样,但能来此地的谁不是早在土里烂成了一副白骨,变出面皮血肉反而矫情,魏无羡也就懒得多计较,他夷陵老祖就算变成骨头架子,那也是一副身长玉立的骨头架子。

 

唯一让魏无羡心里不舒爽的是中元节。

这天阳世流传着鬼节至,鬼门开的说法。人们祈愿地官释罪,焚香烧衣,以馒头饲野鬼,以新米祭先祖,再设道场,放荷花灯为先祖魂魄照路归家。

此时人间江河湖泊倾倒进鬼界,水中铺满荷花灯,被人供奉的鬼魂便可踏着荷花灯出游阳世,再见亲朋好友。

 

这天魏无羡能收十几箩筐的馒头和衣服。

虽说祭品祭的是野鬼,但指名道姓的也不少。夷陵老祖大名鼎鼎,作古六七年后也能有大批追随者在中元节这天焚香点灯地给他烧馒头烧衣服。

上面一边烧,下面的尖头小鬼一边报数:“丝绸一匹,馒头四个,袍子一件,夷陵老祖——冠帽一顶,锦缎腰带一条,馒头两个,夷陵老祖——”

魏无羡想,就凭这些人年年烧馒头,便可算出没人会成为下一个夷陵老祖。夷陵老祖的成功之处在于跳出了仙门的条条框框走了座独木桥,而这群人让烧馒头就烧馒头,这么多年了连个包子都没错烧一回,古板如斯,不如去姑苏蓝氏抄书。

头两年魏无羡图个好玩,祭品收了,随手打发路边野鬼,小鬼们磕头磕得咚咚响,也算个新鲜。

再多两年,魏无羡不干了。先不说这十几箩筐看着就头疼,夷陵老祖的祭品念了又念,念得魏无羡昏昏欲睡,一场梦醒来尖头小鬼还在报:“云纹锦履一双,馒头三个——”

身后排着的鬼怪大多饿了一年,早伸长了脖子眼巴巴望着自己那一份祭品,魏无羡这十几箩筐无疑要让他们再多饿上几个时辰。奈何众鬼实在不敢冲撞老祖,只能唉声叹气蹲在后面拆骨头玩儿。

魏无羡见他们可怜,再一瞧眼前的馒头山衣服海,干脆袖子一挥直接走人,扔下一句“以后谁想要给谁,莫再来烦我!”

众鬼以为夷陵老祖不过一句玩笑,没想到从此祭品名单上再无魏无羡。

 

待小秋再至,人世开始放灯,魏无羡照例去了临河的祁祁楼喝酒。

这座酒楼地势算得上一绝,坐在靠河的房间恰好能看到半空中的荷花桥。桥上挤满了返回阳世的鬼魂,花灯盏盏,花桥两侧垂下水帘。鬼界的河水皆漆黑如墨汁,水帘冲入河水便如白练刺入墨缸,魏无羡最爱看这个。

这间房是酒楼特意为夷陵老祖留的。房间里设了矮几,上面摆的都是魏无羡喜欢的辛辣菜色。侍酒的女子也是魏无羡常点的几位,正嘻嘻闹闹替他斟酒,其中一位笑道:“今儿早上听说那刘三又想趁着人多浑水摸鱼渡桥,结果还不是被守桥官打回来,呀!真是个可怜的魂!”

魏无羡把端到唇边的酒杯放了回去:“住在葫芦街尽头的那个刘三?”

另一位指尖拈起块梅花糕作势要喂魏无羡:“就是他!阳间没人供奉,过不了花桥,被打了好几回了,这几年愈发凄惨,全靠老祖的祭品才能过下来……”

 

荷花桥上有守桥官,负责审视渡桥的百鬼。无人供奉的魂魄位于百鬼底层,没有渡桥的资格,若要强行渡桥,那下场也就是被守桥官一顿打。

魏无羡自遭反噬而亡的那年起,年年都能见野鬼渡桥被守桥官打回来,骨头散了一地,蹲在路边慢慢拼。

魏无羡不懂,这人世有什么好,敲锣打鼓请他回去他都不去。

有侍酒女子看出他心思,娇笑道:“那都是些有了家室的,不似魏公子风流,姑娘们都拴不住人。”

魏无羡接了她的酒,眨了眨眼睛:“那是因为夷陵老祖十恶不赦,没人敢拴。”

正喝着酒,楼外突然一阵喧哗,女子将竹帘支了一半,伸出头高声问道:“吵死了,是谁这么讨厌,扰了魏公子酒兴!”

楼下一名小伙计回道:“昭姑娘莫气,这是又有活人被送过来了,就在半条街外,怪不得大家去看热闹!”

 

这里说“又”,是因为每年既有野鬼想渡桥而不得,也有活人不想渡桥而被送过来的。其中大多数都是小孩子,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后又被家里已故的亲人送回去。错送过来的成年人也有,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刚一到鬼界就磕头大喊“阎王爷饶命”。

魏无羡正嫌喝酒喝得骨头懒,一听有活人,索性披了外衣也跟着去凑热闹。他按着那小伙计指的方向走了约摸一里路,果然见路中间围了一大堆鬼,一边指指点点一边七嘴八舌瞎扯,那个被围在圈子中间的“活人”像是没听到,负剑而立,面色无波无澜。

魏无羡嘴一张,下颔骨差点惊掉。

上辈子在镇上被人围观,如今到了阴间被鬼围观,还是一样的披麻戴孝,一样的苦大仇深。

六七年毫无变化,人居然能古板到这个地步,真是令人发指!

魏无羡没想到这次送来的活人竟然是蓝忘机,正想凑近点看,转念一想,去路边找了个野鬼,将自己的滚了红边的上等衣物换了一身破烂袍子,往身上一套,放心大胆地挤进最里边一层去看热闹了。

蓝忘机面上不透一丝情绪,也不看众鬼,似乎在沉思。而被送过来的活人总是在手里拿着些老祖宗的东西,像是玉镯子砚台一类的生前爱物,然而魏无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没见蓝忘机手里有什么物件,他正伸长了脖子,蓝忘机眼睫一扇,视线突然瞥了过来。

魏无羡头往回缩了一半,又硬梗着脖子看了回去。自己现在一副骨架子,一身破衣烂衫,哪有半分夷陵老祖的模样,蓝忘机能认出来才有鬼了。

那双雪白的靴子终于动了动,蓝忘机转过身来直直看着他,道:“魏婴。”

魏无羡差点跪下。

闻言众鬼这才纷纷回头,恍然道:“哎呀!真的是魏大人!”“我怎的都没认出来!”“老祖今日为何如此……如此随性?”

魏无羡拍着胸前几根肋骨,一副受惊吓模样:“蓝湛,是不是我烧成灰了你都能认出来?”

两道冰冷视线未移动分毫,蓝忘机盯着他,道:“是。”

魏无羡眼见蓝忘机面色不善,周围一圈鬼又还围着,忙伸手一挥袖子:“还看什么看什么?别把他看不高兴了,待会拔出剑来,你们叠一块儿都不够他砍的,去做事!”

含光君是何等有名的人物,在场有不少认识他的,低声给旁边不知情的鬼说了,见面前站着个玄门仙首,毕竟还是忌惮,一瞬间众鬼散了个一干二净。

魏无羡这才松了口气,掸了掸满是破洞的袍子,沉痛道:“早说啊,白浪费我一件好衣服。”掸完袖子看蓝忘机还站在原地,两道视线像是要扎进自己骨头里,又把他扯进一条小道里,正色道:“蓝湛,你挖坟了?”

蓝忘机眉尖抽了抽,奇怪看他一眼:“没有。”

“那你怎么过来的?”魏无羡歪着身子往旁边墙上一靠,见蓝忘机面色略微和缓,又开始犯病胡说八道,“送来这边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动了陪葬的东西,剩下的则是被鬼勾了魂。哎,你总不会是被女鬼给勾住了吧?”

蓝忘机当没听出他话里的轻佻,从怀里摸出一样物件。

魏无羡眼睛一亮。

陈情!

他刚要伸手去拿,见蓝忘机目光直直落在自己手上,魏无羡嘿嘿干笑两声,又将只有骨头的爪子缩了回来搓了搓:“咳,我看你怪别扭的,还是按你习惯来。”

他站直了身子,双手一合击,身形有一瞬间的模糊,待蓝忘机仔细去看时,眼前已是一张天生带笑的脸。

魏无羡张开五指看了又看,道:“好长时间没见过皮肉,还挺怀念。”

蓝忘机脸色却一下子沉了下去,魏无羡知道他看自己这张脸一向不顺眼,忙举起双手退了几步:“别生气别生气,我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熟人,不想打架的。以前要是有什么,我也拿命还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蓝忘机一顿,好一阵才低声道:“当年我并不在场。”

魏无羡一边往前走一边摆手:“不在好,反正场面也不怎么好看。”

走了两步见蓝忘机不动,又一拉他袖子:“走啊,我送你回去,再过几个时辰鬼门一关就回不去了。”

蓝忘机把陈情朝他一递,魏无羡瞧了两眼,又推了回去,一指路边各种鬼怪:“算了,反正我现在也用不上,你还是带回去,免得他们看了害怕,说话都不敢看我。”

蓝忘机看了眼周围眼神乱瞟的一波鬼怪:“他们似乎很喜欢你。”

魏无羡打了个哈欠:“也不算算我喂饱了多少野鬼,他们不喜欢我喜欢谁。”

两人并肩走在正街上,两边彩楼相对,绣旗相招,不时出现一盏红栀子灯,透出一片莺声燕语鬼影重重。

魏无羡又问:“你从哪找来的陈情?”

蓝忘机迟疑片刻,答道:“云深举行召魂仪式,云梦江氏亦有参加,陈情为江宗主所携。”

魏无羡面色无异,笑了笑:“怎么,堂堂含光君也做了梁上君子?”

蓝忘机刚要张口辩解,魏无羡直接打断道:“若陈情为媒介,为何江澄碰了没事,你碰了却偏偏有事?”

蓝忘机摇摇头:“我不知。”

魏无羡仰头想了好半天,道:“我也不知道,我先送你回去,之后再慢慢查。”

蓝忘机嗯了一声,魏无羡朝他摊开一只手,晃了晃手指:“给我件你的东西。”

蓝忘机姿态警惕:“何物?”

“随便什么东西,算了,我又不能扒你衣服。”

话虽这么说了,爪子却已伸到了蓝忘机面门,蓝忘机下意识地退开一步,额上轻飘飘拂起一缕风。

魏无羡一脸得意,笑嘻嘻地转了圈手指上绕着的抹额:“这个正好。”

蓝忘机脸色铁青,正要去抢,魏无羡却飞快地念了段咒,柔软织物霎时化作了一盏飘飘袅袅的荷花灯。

他将那盏灯递给蓝忘机:“你提这盏灯过桥,守桥官不会拦你。”

蓝忘机问:“为何提灯?”

魏无羡道:“你既未死,阳间便无供奉,无供奉,便渡不了桥。”他一抬手指,花灯里出现了烛光,“除非找到媒介的主人,由他替你做花灯——你若不想拿我的东西,强行渡桥也可以。”

凭蓝忘机的灵力,渡桥并非不可能,但这里毕竟不是活人的地盘,各有各的规矩,强行破坏规矩为仙门大忌,更不提一向自我约束的蓝家人。

蓝忘机接了灯,两人又继续朝楼肆层叠的高处走。越靠近荷花桥道路越宽广,到处挤满了等着返回阳世的鬼魂,小孩模样的鬼魂在群鬼里绕来绕去追逐四处飘散的荷花瓣,不时撞到两人的腿上。

魏无羡停住脚步,道:“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

蓝忘机也跟着停下,侧过身子问:“你为何不渡桥?”

魏无羡道:“我为何要渡桥,正好撞在召魂仪式上?”

蓝忘机垂下眼睛:“我并非此意。”

魏无羡看着眼前一片光华璀璨,水帘倒垂:“我在这过得好好的,干嘛要自找不痛快。”

蓝忘机道:“人世还有供奉你的人。”

魏无羡摆了摆手:“蓝湛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我又不是在你家听学。你也别觉得欠我人情,回去给我烧纸,我用不完,喜欢我的人太多了。”

见蓝忘机还不走,魏无羡故意道:“阴间有条规矩,上元节猜灯谜扎纸灯,中元节送有情人纸灯,若是对方接了,这门亲事便定下来了,择良辰吉日,你……”

胡扯到一半,蓝忘机已忍无可忍,提着灯便要踏上花桥,魏无羡在后面作势要拉他:“含光君,你方才接了我的灯,我知道,你家可是顶顶守规矩……”

蓝忘机脚步更快,魏无羡只听得远远一句“轻狂!”那盏灯再也不见了踪影。

魏无羡拍拍手,心满意足。

 

第二年中元节,魏无羡正在祁祁楼和歌女们饮酒射覆,有小厮跑上楼来报信,说有人要见魏公子,正在大堂里候着。

魏无羡奇怪。谁都知道夷陵老祖在这天是要喝酒的,他方才连赢五把,有歌女输他一支小曲儿,正弹在兴头上,魏无羡不免感到扫兴,便问:“他可有说是什么事?”

小厮回道:“没说,不过那位爷说是魏公子认识的人。”

魏无羡笑:“我认识的人多了去了,他得排到明年。你就告诉他,让他明儿再来,今天我可是要……”

话没说完,冷不防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插了进来:“要什么?”

一听到这个声音,满室丝竹娇语顿时消失,魏无羡一愣,随后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已恢复人类模样的脸上满是笑意:“没想到是含光君大驾光临,魏某人怠慢了。来来来,座上请。”

小厮忙垂首退了出去,蓝忘机也不推拒,一拂门口珠玉门帘入了座。歌女们娇笑着要给他倒酒,魏无羡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他不喝酒的,你们也出去吧,让下面的人做些清淡菜色送进来。”

见歌女们退着出去后放下了帘子,蓝忘机这才道:“我不饿,不必浪费。”

魏无羡自顾自斟了杯酒:“你难得来一次,不试试多可惜。这里的东西和阳世的不一样,吃着没什么饱腹感,不过味道还是不错。”

他瞥到蓝忘机腰间的陈情,又笑了:“蓝湛,你这么三番五次从江澄那拿东西,他还不上门找你闹?”

蓝忘机道:“招魂仪式期间各家法器物件都存在蓝家古室中,并非我所拿。”

魏无羡嘴里啧啧两声:“不问自取是为盗,小孩儿都懂的道理,含光君反而不懂了?”

蓝忘机垂下眼睛没说话,魏无羡继续道:“你们还真是每年都招魂哪?这阴间就没比我更安分的鬼,真的,要不你去给他们说说,别招了行不行?”

蓝忘机却道:“你为何不渡桥?”

“你怎么老提这一茬。”魏无羡放了酒杯,往后倚在栏杆上,“要不这样,反正你也不急着回去,咱们射覆一局,你要是射中了呢,我就告诉你原因,你要是没射中,就别再提这件事,怎么样?”

蓝忘机眼睛都没眨一下,道:“好。”

听蓝忘机答应,魏无羡立马来了精神,去取来个大酒碗,将碗倒扣过来,往里面放了样东西,问:“碗中所置何物?”

蓝忘机略一思索回道:“玉佩。”

魏无羡手肘撑在膝上,笑嘻嘻道:“错。”

蓝忘机淡然道:“不会错。”

“怎么说了你也不信。”魏无羡揭开碗,一只雪白的兔子蹦了出来,魏无羡一把逮住兔子,在皮毛上摸了两把,得意道:“你看,是不是错了?”

蓝忘机依然无波无澜:“愿赌便该服输,为何使诈?”

魏无羡将兔子塞到他怀里:“我哪里使诈?”

蓝忘机低头看着怀中咬着他衣襟乱蹬的兔子,眼底微动,随后伸出手指在兔子身上几处一点,片刻一块雪白玉佩落在他手中。

魏无羡好半天叹了一口气:“你这人,何必这么较真。”

他手指叩着酒杯,楼下正是人潮涌动,火树银花,魏无羡望着半空中明光闪烁的荷花桥不知道在想什么,再回过头来时,又是一张笑脸:“也没什么原因,就是呆腻了,不想回去。”

正好一阵夜风穿窗,带得薄纱帘栊四散飞舞,蓝忘机坐在矮几对面,束得整齐的长发和抹额也吹得乱了,魏无羡又倒了杯酒:“这阴间的鬼魂,与其说是留在这里,不如说是困在这里。恶贯满盈的人都下了三恶道,其余的去了人道轮回转世,留在此处的都是对人世断了所有念头,既然无意重返,便无法投胎,也不能下三恶道,只得留在鬼界。”

蓝忘机道:“既然如此,那如何才能得到解脱?”

魏无羡道:“当人世再无人供奉,无人纪念,便可化为灰烬,彻底从世上消失。”

见蓝忘机神情严肃,魏无羡笑嘻嘻喝光了杯中的酒:“你大可不必担心,寻常百姓一辈子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大多都投胎转世了。仙门世家受了无数次安魂礼,怨气也能化解大半,像我这样的毕竟是少数。玄门中唯一在此处停留过的只有金子轩,等来我姐后两人也投胎转世了,我找命官儿看过,这辈子虽没了仙缘,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足够平静过一世。”

见魏无羡提到江厌离高兴,蓝忘机也不打断,这时候有侍女挑开帘子送了魏无羡吩咐的汤菜进来,又上了一盘细点瓜果和一壶茶。

魏无羡泼了杯子里的残酒,直接往杯中倒满茶,凑近一闻,赞叹道:“好茶。”

蓝忘机抿了一口,茶水滚过喉间便没了实感,只余一股清香。

确实是好茶。

他看了眼矮几上摆着的几盘菜,都是玉笋豆腐、鲜蘑菜心一类,口味清淡,做得十分精细。

魏无羡一指那几盘菜,道:“来啊,你可千万别和我客气。同样都是素的,也看看和你们蓝家有什么不一样?”

蓝忘机夹了一小箸入口,果然也是鲜美可口。

“妙不妙?”魏无羡也夹了根笋,“这里酒菜都合我心意,美人也多,所以我为什么要回去?”

蓝忘机闻言放了筷子,重复道:“人世还有供奉你的人。”

魏无羡好笑:“他们为的是夷陵老祖的能耐,又不是为了我这个人。”

蓝忘机执拗道:“你怎知他们不是。”

魏无羡反问:“那你又怎知他们是?”见蓝忘机无言,魏无羡放了酒杯:“时候不早,你再不回去就迟了。”

蓝忘机猛地抬头,神态防备,魏无羡哈哈大笑:“你怕什么蓝湛,上次我逗你呢,普通鬼魂做盏花灯确实需要对方一件东西,不过我呢,当然是不需要。”

他随意动了动手指,那些散在窗外的粉色花瓣随着他的动作飘了几瓣进来,在他手里上下浮动转成了一盏荷花灯。

魏无羡将花灯递过去,道:“以前欠着你一桌酒,今天总算是还清了。”

蓝忘机摇头道:“你不欠我什么。”

魏无羡只是挥手将多余的花瓣送出窗外,笑了笑:“那小厮年纪小,不认识你,怠慢了。你若是哪天再来找我,直接上楼就是。”

 

<下>

魏无羡不过一句客气。

没想到真有人和他不客气。

当再一年小秋,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说有人要见他时,魏无羡简直哭笑不得。

他揉着额角问:“来的人是不是脸色特别冷?”

小厮答:“是!”

魏无羡有问:“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小厮答:“是!”

魏无羡再问:“是不是额头上系着一根带子?”

小厮答:“是!”

魏无羡叹了口气,让侍酒的女子都散了,道:“罢了罢了,我下楼吧。”

到了大堂,一见站着的果然是蓝忘机,周围一圈偷偷摸摸打量他的骨头架子,看魏无羡下楼来,又赶忙转回去,喝酒的喝酒,端菜的端菜。

魏无羡从蓝忘机背后转过去对着他,十分无奈道:“世人都说含光君逢乱必出,什么时候仙门这么闲了?”

蓝忘机平静道:“妖祟作怪,一路追寻至此,误入了。”

魏无羡声音里含了些笑意:“这地方只有鬼怪,妖魔一类甚少看见,有也被我吓走了,莫非这么巧,恰好就吓去了你们姑苏蓝氏的地盘?”

蓝忘机脸不红心不跳:“也许。”

魏无羡哈哈大笑:“蓝湛,可以啊你,张口就撒谎,你叔父要气死了。”

蓝忘机不为所动,魏无羡继续往歪处说:“莫不是专门来找我的?直接上楼啊,客气什么。”

蓝忘机立即否定道:“不是。”

“什么不是,不是你为何要偷陈情带着,还偏偏来祁祁楼?”

蓝忘机“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魏无羡玩儿够了,才往旁边柜台上一歪,懒洋洋道:“我知道,你叔父让你来盯我的吧,就不怕他爱徒被我带歪了?”

蓝忘机神色缓和:“不会。”

老板一会儿瞅魏无羡,一会儿盯蓝忘机,见两人一直站着,自觉不妥,忙问魏大人要不要重新添酒设座,井里还冰着两坛金风玉露。

“哎,留着下次,今天喝得不少了。”魏无羡付了方才的酒钱,转头对蓝忘机道:“你不喝酒,在这坐着也没意思,咱们出去走走吧。”

 

难逢佳节,一路上到处是提着花灯的骨头架子,红飞翠舞,堪比人世元宵。两人沿着河流往下,蓝忘机问:“此处是否无白昼?”

魏无羡随手折了根草叶咬在嘴里:“没,也没晚上,反正天上就是那么黑漆漆一片,啥都没有。”

果然,店铺门口都悬挂着各色灯笼,倒也十分明亮。

待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各式铺子相连,灯火通明。河边停着一排画舫,最大的一只上彩绸锦帘,雕梁画栋,正有哪家酒楼的歌女挥袖唱曲,引得一片叫好之声。离得远些的地方有个作画题字的摊子,老板是个书生打扮的骷髅,吸引了不少挽着情郎的女子,魏无羡正要去凑热闹,忽听一声狗吠,顿时魂飞魄散,一声惨叫:“蓝湛!”

蓝忘机停住脚步,奇怪道:“我在。”

魏无羡腿软得像棉花,扯着蓝忘机的袖子,抖抖索索道:“你你你你有没有听到狗叫?”

蓝忘机凝眉:“有,不过市集之中,犬吠岂非常事?”

魏无羡正要开口,突然眼睛盯着一个方向,又是一声凄厉惨叫,两眼一闭往抱头地上一蹲:“蓝蓝蓝蓝蓝蓝湛救我!”

蓝忘机朝那个方向看过去,路边出现的是一只猎犬模样的动物,却没有眼睛,前腿也缺了一截,见蓝忘机走近,那只动物毫不惧生地绕着他转了两圈,又立起毛乎乎的身子亲热地舔了舔他的手。

蓝忘机摸了摸那个毛茸茸的脑袋,略一思索道:“是刍狗。”

“当然是刍狗。”魏无羡抖得像个筛子,手捂着眼睛装瞎,“快快快把它赶走……它走了没?!”

“走了。”蓝忘机淡声道,魏无羡这才惊魂未定地站起来,拍了拍被弄皱的衣袍,一看蓝忘机,正好发现那人也皱眉看着自己。

魏无羡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看懂了蓝忘机的表情,那双浅色的眼睛里写着两个大字——鄙视。

“这里啥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魏无羡唉声叹气道,“你怎么知道那是刍狗的?”

“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阴间以犬引渡亡魂,因此祭祀时会以刍狗奉之。”

魏无羡一脸痛不欲生:“没错,每年清明都会渡过来一大堆。这些人也不做得好看些,不是没鼻子没眼睛就是缺胳膊少腿。”

蓝忘机看了看四周,没再发现那只刍狗的身影,魏无羡也不看书画摊子了,一指河边挑着彩灯的画舫道:“那边人多,热闹,咱们去那边。”

蓝忘机无言,半晌道:“刍狗并不惧人。”

“总少些。”魏无羡往那堆骨头里挤,画舫上的女子一曲唱毕已退入舱中,不多时四名侍女伴着一名身姿妩媚的美人走了出来,魏无羡离得远,还未听得清那美人说了什么,只见身边一名小丫头将手中一个小玩意儿一抛,鬼群里突然炸开了锅。

那个小东西系着彩带和红坠,被抛上抛下,忽远忽近,不少骨头被撞散了架,更多的鬼跳起来去抢那个东西,天上地下一片混乱。魏无羡拉着蓝忘机一边往旁边躲,一边道:“这是酒楼里的名讴在选贵客,谁能抢到抛出来的香囊就能上船喝酒赏舞。”

见蓝忘机一脸若有所思,魏无羡又笑道:“你真不试试?我保证不给你叔父托梦告你状。”

蓝忘机嘴角抽了抽,道:“不用。”

“你不享受我可去了啊。”魏无羡飞快地念了段咒,那个被众鬼争抢的香囊突然直直冲他飞过来,魏无羡轻轻松松伸手一捞——

没想到抓了个空,魏无羡惊讶回头,只见那个五色丝线绣成的香囊被蓝忘机截下,正在他手里骨碌碌地转。

蓝忘机艰难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无羡一脸玩味:“那是什么个意思?蓝湛,我说你被女鬼勾住了魂,当真不假,原来就是这位?”

蓝忘机耳垂泛出些粉,将香囊往魏无羡手里一塞便要走,魏无羡忙拉住他,道:“别走别走,难得遇到个肯和我说话的熟人,你就当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行不行?”

蓝忘机脚下一顿,要去掰魏无羡手,没想到魏无羡攥得死紧,两人正拉拉扯扯时,正好有侍女来请蓝忘机上船。蓝忘机脸还绷着,魏无羡笑嘻嘻将香囊抛起又接住,道:“香囊在我手里,这酒是不是也该有我的一份?”

 

清风拂面,弦乐入耳。

美人既已请了客,围观者也就慢慢散了去。画舫渡到了寂静处,船舱四面挂着竹帘,内里设一小案,酒食俱备,方才抛香囊的女子迎了出来,微微笑道:“听下面的小丫头说登船的是夷陵老祖和含光君,凤珠还不敢相信呢,此时一见,真是不胜欢喜。”

袅娜娉婷,媚骨如玉,女子打开一把羽扇遮住脸,再收起时已是一张绝美容颜:“两位大人既肯光临,凤珠自当整仪以待。”

魏无羡冲她一眨左眼:“好说,有酒就行。”

侍女设席伺候两人坐下,凤珠替两人倒酒,又有歌姬捧了各式乐器上来,奏曲助兴。

蓝忘机婉拒了凤珠端过来的酒,见他不喝酒,凤珠便换了清茶,一旁魏无羡倒是喝得十分欢快,有侍女拈了桃花酥喂他,魏无羡偏了头去咬,一点一点,末了又咬了那纤细的手指骨,惹得那侍女嗔怪一句,羞得用手绢遮住了脸。

蓝忘机沉声道:“魏婴。”

魏无羡眨眨眼不回答,只笑道:“方才哪位姐姐说唱得最好?”

一名抚瑶琴的歌姬软在他怀里,媚眼如丝,一首小调唱得缠绵悱恻。

蓝忘机脸黑如锅底。

 

酒喝到一半,魏无羡那边莺飞燕舞不断,愈发衬得蓝忘机这边一派清寂。凤珠甫一开始便在观察着两人脸色,见蓝忘机一言不发,脸色冰冷,心下猜到了几分,忙欠身道:“凤珠本是请两位大人赏舞听曲,以此助兴,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不美了。”

魏无羡正喝得高兴,不免一头雾水:“啊?”

凤珠又道:“凤珠以为,这赏舞听曲,是要以众人齐乐才算美,若非如此,反而有惹人不快之嫌。是凤珠招待不周,还请两位大人自行取些酒食,凤珠便不打扰了。船夫在外面候着,大人有事可随时吩咐。”

蓝忘机对着她略一颔首,道:“劳烦了。”

魏无羡急道:“哎哟!等等,你们为何只听他说!”

众鬼正左右为难,见凤珠暗中飞了个眼钉子,忙自觉退下,一行鬼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魏无羡大张着嘴,在蓝忘机和门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多次,最终下定结论道:“蓝湛,我就说你老板着一张脸会不讨姑娘喜欢,没想到如今愈发厉害,直接把人家吓走了,唉……可惜了这一席酒。”

蓝忘机不理他,拈了个浸在凉水里的桂圆。魏无羡继续道:“不过这酒再好,也好不过你们姑苏的天子笑。可惜上面那群人只知道给我烧馒头,都没见一个祭酒的。”

蓝忘机问:“你能收到祭品?”

“能啊。”魏无羡歪在地上,支起一条腿,“每年能收十几箩筐的馒头袍子,还有人写了书信烧过来,少说也能上百封。”

蓝忘机手上动作一滞:“书信?”

“对啊,许愿的,咒人的,请我托梦传授秘籍的,都看腻了。哎,这些人怎么能这么无聊。”

蓝忘机斜他一眼:“你不也很无聊。”

魏无羡盯着船舱正中挂着的薄纸灯笼:“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可有聊了,有美酒喝,有美人陪,我上辈子就没这么有聊过。”

蓝忘机没说话,只听得远处的人声鼎沸和画舫晃动的吱呀声。良久魏无羡又道:“不过我早没去折腾这些东西了,也不知道这几年还有没有人给我烧。”

蓝忘机道:“有。”

魏无羡道:“那有没有人给我画像,供奉我?”

蓝忘机一脸面无表情:“各地皆有,夷陵老祖镇恶像,十文三张。”

魏无羡惊恐道:“这么便宜?!画得好不好看?”

“青面獠牙、凸目暴筋。”

“怎可能!”魏无羡翻身冲去窗边往水里照了又照,“谁这么误人子弟?!”

蓝忘机淡然道:“你为何不自己去看。”

魏无羡立即道:“不去。”

蓝忘机道:“你若无意重返阳世,那留在此地有何打算?”

魏无羡手支着腮,不在意道:“反正我也不渡桥,不如去当个守桥官。”

蓝忘机睫毛一扇,视线转了过来:“有何职责?”

魏无羡道:“每年就守一天桥,平时赶赶闯进来的凶灵恶煞,教训教训不听话的小鬼,不仅清闲,还算个仙家。”

蓝忘机道:“既然位列仙班,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做的。”

魏无羡豪气道:“谁说不容易,这守桥官不管活人死人,只要能力够强就能做。”

蓝忘机问:“既然如此,为何守桥官中不见有玄门中的修士?”

魏无羡道:“以前也是有的,只是当了守桥官就不能再回阳间,唯一两界相通的一天还得守桥,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你说惨不惨?所以说就算是能成仙,也没活人想来接这份苦差事。”

蓝忘机摇头:“不见得。”

魏无羡盯着外面墨汁一样的河面,手指间一根筷子转得飞起:“随你信不信,反正我是没见到,所以这守桥官还是得等我来做。”

蓝忘机皱了皱眉,还没开口便被魏无羡抢了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轻狂是不是?好,明年我就给你做个来看。”他手一扬,指间的筷子飞快射出,恰好河中一条鱼跃起,筷子刺过鱼骨,打得那条鱼猛地一跳,不知道落到哪处去了。

魏无羡得意地一拍手:“不过守桥官不能做花灯,你给那老……你叔父说一声,别来盯了,到时候来了回不去可别怪我。”

蓝忘机从容饮下一口茶,平静道:“嗯。”

 

魏无羡不过一句玩笑。

没想到真有人不当玩笑。

下一年中元他在祁祁楼喝酒喝到快天明,花桥上的鬼魂去了又回,也没见小厮跑来通报,说有谁在大堂候着他。

魏无羡就觉得这酒喝着没什么滋味。

陪酒的少女瞧出他心思,吃吃笑道:“蓝二公子定是有事耽搁了,明年一定会来。”

魏无羡心不在焉道:“魏公子都在这里了,你们还有心思想蓝二公子?罚酒一杯。”

另一位少女也笑道:“姊姊说得在理,老祖莫太过不去,今儿的菜都是昭姑娘亲手烧的,老祖还没怎么动过筷子呢。”

魏无羡却没答话,一杯酒后挥了挥袖子:“时候已不早,让下面的伙计去备马吧。”

正说着,却有小厮跑上来传话,说管祭品的守财官儿求见。魏无羡看见小厮身后跟着的尖头小鬼就头痛,拈着酒杯神色恹恹道:“今天又是何事?”

尖头小鬼恭敬道:“老祖莫怪,馒头衣袍一类的祭品已按吩咐分下去了,但余下三坛祭酒,不知如何分配,还请老祖过目。”

魏无羡已有些酒意,也没怎么仔细听那小鬼说,随意道:“不看了不看了,都分下去……哎等等,那酒什么样子?”

尖头小鬼回:“黑泥小坛,上书三字。”

魏无羡眼睛一亮,酒醒了七八分:“天子笑?”

“正是!”

魏无羡一拍大///腿喜滋滋道:“没想到上面还有这等人才,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祭酒的人可有留下姓名愿望?”

尖头小鬼却道没有。魏无羡想来想去,能给自己祭天子笑的,除了江澄便无他人。但现在江澄恨不得把他挖出来再捅一剑,横竖不可能。

但酒却是实实在在送到了面前,魏无羡抱着那黑漆漆的坛子摸了又摸,心想这既是姑苏特有的名酿,那祭酒的定然是个姑苏人士了。没想到蓝氏地盘上竟然有人爱他魏无羡而不是蓝家人的,实在令人惊奇。不知蓝忘机知道了,会是什么脸色。

又转念一想,也罢,反正蓝忘机不在,是谁祭的,也无多大关系,说不定是错祭了人,岂不尴尬,不如不再去想。

到下一次三坛酒送过来时,魏无羡照例在祁祁楼和众歌女射覆。尖头鬼道祭酒人依然未留姓名。魏无羡摇头:“这怕不是个傻的。”

众歌女在后面跟着娇笑:“傻的,真是个傻的。”

魏无羡手臂里抱着一只雪白兔子,他摸了摸兔耳,转过身笑道:“这局是不是我赢?”

歌女都围了过来,争着去摸那只兔子:“咿呀,明明算出来是玉佩的,这兔子好生可爱,哪位姐姐又输给老祖一支舞?”

魏无羡道:“我再赌一支舞,就赌明年这人不再送酒,你们谁来?”

 

要问魏无羡后不后悔随口作死,其实是后悔的。

桥现了三次,酒收了三年,魏无羡算了算,这年已经是到鬼界的第十三年了。

去年夷陵老祖输了赌局,用白玉笛吹奏一曲,有如天人之音,后与众鬼分饮三坛天子笑,传为一段佳话。

如今祁祁楼众鬼听闻魏无羡这年居然要渡桥,不禁惊讶万分。

酒女歌女惋惜:“必是阳世红颜,惹人倾心呢。”

只有昭姑娘柔声道:“仙门事务繁忙,魏公子若是见了含光君,也不要和人家吵嘴才好。”

魏无羡倒是没听见背后议论,他混在众鬼里慢慢往花桥走,路边到处挂着薄纸灯笼,眼前花灯盏盏,不禁让人一时思绪摇曳,跟着那烛火飞走了。

每年中元节,江家莲花湖祭祖,魏无羡和江澄放了荷花灯后,总要去码头上的小贩处买新打的糍粑,一边吃一边捡地上的小石块,一见有水鬼伸爪子要去拖荷花灯就扔石子过去,看谁打得准打得多。

一年中元节莲花坞开清谈会,各仙门世家均整装登船,于莲花湖放灯祭祖,魏无羡和江澄上了同一条船,六师弟跟在后面撑蒿。

祭祀前虞紫鸢千叮咛万嘱咐让两人不可惹事,没想到江澄刚放了灯就听对面一声低喝:“魏婴!”

魏无羡手里上下抛着一块小石头,笑嘻嘻道:“哎,我不是故意的,有水鬼要拖你荷花灯,我是打水鬼!”

蓝忘机站在对面一只船上,面前浮着的荷花灯被魏无羡打得沉了一半。

蓝曦臣劝道:“忘机,魏公子也是一番好意,待我再去取一只灯便是。”

蓝忘机面上崩得死紧,一指魏无羡:“他就是故意的。”

魏无羡一把抛了石块打出个水漂,也佯装生气道:“蓝湛!你怎么冤枉人!”

江澄鄙视:“怕又是你自己手贱,要去撩拨人家。”

江厌离见两人快要吵起来,也乘着另一只小船划近,柔柔道:“阿羡,蓝二公子是客人,不可如此。我早上炖了新鲜的莲藕排骨汤,待会大家回去喝汤好不好?”

 

魏无羡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些事了。

他正思绪万千,冷不防屁////股上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栽进路边的水沟里。

魏无羡嗷地一声鬼叫,一边揉自己的屁///股一边嚷:“哪家的小鬼,懂不懂尊老啊!哎哟!力气还不小!”

撞他的两个小童却不理他,一边往渡桥处跑一边喊:“快快!我阿爹说的,今年来了新的守桥官!”

魏无羡一惊,这守桥官几百年没换过人,怎么今年就有新上任的了?

另一个道:“我也知道,据说是个仙门里的仙首,我阿娘生前见过他,说是个顶好的好人。”

第一个小童惊奇道:“那你阿娘认识他不?”

“认识!”那个小童骄傲地拍拍胸,“是个逢乱必出的大神仙!”

魏无羡虽然只余一副骨头,却仍旧感觉心下一跳。

四周的各种鬼怪、彩纸灯笼仿佛都不见了,他正坐在画舫上,蓝忘机端着一杯茶,问他有什么打算。

他支着腮,不在意道:“反正我也不渡桥,不如去当个守桥官。”


两个小童已跑出四五来丈,魏无羡还站在原地。

远远听得一童问:“快说说,新来的守桥官叫什么名字?”

“含光君!”另一小童响亮回道,“我娘说叫含光君!”


—END—

叽叽截下香囊是因为怕羡羡又一个人跑去撩妹子,下意识就截了_(:зゝ∠)_

看了评论发现有些小伙伴误解啦,守桥官活人也能做,所以叽叽是活蹦乱跳没有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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